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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本視角深刻的新著作裡，作者超越了對於律師的一般性批判，第一次對法律職業面臨的結構性問題進行了系統性研究。作者為大部分美國人，特別是為律師們自己，提供了一個內行人對法律是如何發揮作用，或者是如何失效的迷宮般複雜的認識。該書文筆優美，內容豐富，見解深刻，對辛普森案、斯塔爾調查等重大案例均有論列，揭示了美國法律體系的基本缺陷，提出了全面的改革方案。

作者簡介

德博拉．羅德Deborah L. Rhode

美國史丹福大學法學院法律倫理和法律職業Keck中心的教授、主任，美國法學院聯合會的前主席，國會彈劾柯林頓司法委員會的高級顧問，出版著作有：《法律倫理、職業責任、規則和實踐中的倫理：律師的角色、責任和規則》。

譯者簡介

張群

現職：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圖書館副館長、助理研究院、法學博士

溫珍奎

現職：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研究室副主任、法學博士

丁見民

現職：南開大學美國歷史與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法學博士

第一章 律師業和公共利益
律師的行業聲望持續下滑，受到業內外的批評也越來越多。人們開始感覺到，律師不再有昔日的「尊貴與榮耀」，而是「渾身沾滿銅臭」。這種看法最早出現在一八九五年，但早在此前約一百多年即已初顯端倪。當前人們都傾向認為，律師業已經「迷失方向」、「誤入歧途」，而且「危機重重」。這些斷言典型地揭示了人們對美好律師時代的嚮往：在那個時代裡，法律不是商業買賣，而是神聖使命。如果要說律師墮落了，那麼在律師業出現之初就墮落了。兩千多年前，塞內卡就指出，辯護律師是社會不正義的幫兇，「他們猖狂扼殺社會正義」。柏拉圖則譴責他們是「卑微惡毒的小人」。

在這種歷史背景下，對律師行業的批判很容易被誤認為老生常談。我們既不能過分誇大最近這些批判言論的新穎性，也不能低估它們的重要性。人們對法律實際運作的怨恨由多種結構性因素造成，而且這些結構性因素越來越難以抵擋。有些來自法律服務市場本身，如律師業的規模擴大、競爭加劇；有些則來自更宏觀的文化潮流，這些文化潮流不斷強化商業的優先地位，銷蝕社會責任感。所有這些因素都拉大了職業理想與職業現實之間的差距。

奧登形容得相當貼切，律師們「正奔向滾滾的財富」，他們對社會正義的價值不再感興趣——最初，正是這種對社會正義的價值追求引領他們進入法律的殿堂。法律職業問題又被司法體制問題進一步複雜化了。大多數美國人認為，當前司法體制極難駕馭且難以理解，讓人難以承受。過去二十多年來，貧富差距日益擴大，很少有律師願意代理只收取基本費用的案件。法律代理中的不平等又加劇了法庭辯護中的不平等。《紐約客》的一幅漫畫非常貼切地描繪了這個過程：衣著光鮮的律師問當事人：「皮特金先生，您能買多少斤正義啊？」

最令人沮喪的事情莫過於，當前社會公眾和律師界對問題的認識相差懸殊，而且都未發現問題根源所在。律師和非律師雖然對有些問題看法一致，但他們各自主要關注的事物和解決問題的方法卻相距甚遠。然而，有一點非常相似，即不管律師抑或社會公眾，都既不願談及問題的結構性根源，也不願意採取行動進行改革。結果是雷聲大，雨點小，問題依舊。

本書力求更清晰地勾勒律師業所面臨的挑戰，主要著重在法律實際運作的條件、辯護律師的地位、對抗式訴訟制度（當事人進行主義）、法律服務的普及、律師行為的管制和法律教育體制等。這些問題對社會公眾和律師都非常重要。法律和律師在美國社會生活中舉足輕重，法律運作問題是我們所有人共同關注的問題。本書一個主要的研究緣起就是社會公眾的利益根本無法左右律師的職業責任感，因為律師行為規範都是律師自我設計且自利的產物。

但這也不是說該律師體制完全服務於自我。眾所周知，致力於管制律師行業的律師和法官，就是在致力於保護社會公眾。律師協會的領導者也相當清楚，如果律師只圖謀取私利，社會公眾肯定將不再賦予他們制定規則的權力。不管動機多麼美好，律師自我管制都擺脫不了其律師地位所決定的經濟、心理和政治的制約。美國律師協會的發展史顯示，律師們也不能免俗，在利益發生衝突時，他們也有維護自我利益的天性。

長期以來，人們忽視這種自我管制過程中的自利傾向。美國律師守護著美國的政治制度、社會制度和經濟制度，對他們的管制也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雖然對律師的抨擊屢見不鮮，但頗有見地的批評和有深度的反擊卻不多見。本書的目的在於，促使更多律師和社會公眾深入探究兩者之間出現利益分歧的原因。因此，本章從律師業內部與外部競爭的角度研究律師所面對的困難和問題。

這種考察當然不會很全面。本書提出一些改革的議題，但關注的重點在於律師業的問題點，但這並非否定律師業的成就。在美國民主進程中，律師也做出許多傑出的貢獻。他們是美國政治體制的設計師，這套體制已經成為世人的樣板；他們領導了美國歷史上幾乎所有追求社會正義的重大運動。但既有成績不能是驕傲自滿的根據，他們在追求自身和當事人的利益同時，也經常犧牲社會公眾的利益。美國律師要應對所面臨的挑戰，唯有從根本上改革律師專業責任制度和律師職業規範。